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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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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一百一十五章:阵眼(第1页)

真正的分别是什么呢?是依依不舍追着火车目睹爱人离去的泪雨涟涟?是老套的三番五次擦肩而过遗憾的转角?是为爱执着为爱恸哭流涕求而不得永远的痛?我想都敌不过母子连心明明在一起却要忍痛割离开来的痛。

国家的发展情况的好坏不用去刻意修饰,老百姓的面容就是晴雨表。个人的命运永远与时代的命运密不可分。难关的那三年,中华大地上正经历着困苦和磨难,随处可见的沧桑与荒芜,瘦骨嶙峋的农作物、饥黄枯瘦的人、光秃秃的山顶。

奶奶新加入的家庭,男人姓李,叫李应轩。以前看来,农村人起名还是比较简单,姓氏加上中间的字辈就占去了两个字,最后一个字不外乎是农村人最质朴的期望,对男人的期望不过富贵、健康、长寿还有气质轩昂而已,所以男的最后一个名字不外乎“福、富、禄、寿、顺、轩”;女人也逃不过富裕、健康平安和美貌,所以不外乎“花、霞、萍、蓉”。单就轩字看,理应气质轩昂,但与实际却相差甚远。李家奶奶因病去世的早,没了女人,从此这家就成了寨子上出了名的没收拾和懒,家里充斥着乱糟糟的环境里夹杂着一股尿骚味,木质粪桶里面的尿液不达到最后一块木板永远不会被倾倒掉,不受约束的尿蒸汽在热的作用下激昂着争先恐后溢出来弥漫整个空间。三个小孩三四五岁光着屁股,在家里匍匐玩耍打洞,形成了六七个大小不一的战壕,黑色的屁股仿佛炫耀着悠久的历史与光辉的战绩。八九不离十的三个孩子的父亲坐在外面吧嗒着旱烟,旱烟刺激分泌的口水只需舌肌和嘴巴肌肉稍稍用力就会喷射很远,溅起局小部的尘土飞扬,蚂蚁被直接熏晕,晕头转向东奔西跑,时间的打磨、岁月的沉淀和烟油一道,把烟锅、烟杆、烟嘴磨得锃亮发光,在火石完成最后一次点火仪式,最后一口唾液激射而出,男人终于露出记足惬意的表情。这个村落里,男人女人都有抽旱烟的习惯,不管农闲农忙,当一个人闲坐树下,一缕香烟缭绕,如抛下诱饵一样,大家慢慢聚拢过来,嘴里还咕哝着“管他的,搞一杆了再去”,生活的苦这一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农民最擅长总结,抽旱烟也不例外,慢慢地大家都形成了抽旱烟的经验:一要裹得松,二要烟杆空,三要明火点,四要歹得凶。几杆烟下去,日落西山,可晚饭还没有着落。

最初奶奶逃荒到这里,就有媒婆人介绍到李家去,但奶奶看见他家这个光景,并没有答应,自已在寨子里搭个棚子通过短工帮忙讨口吃的过活,可耐不住寨邻的反复劝说,才决定一起生活。可原来就有三个小孩,加上父亲和叔叔,原本就很艰难养活的一家无疑更难了。

勤劳的奶奶只在屋后的空地里栽了几窝土豆,却被扣上了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公社还要深挖彻查这个不明来历的女人的背后关系,奶奶怕了,寨子里的人们见识过奶奶的善良,纷纷作保才作罢,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的严重“左”倾错误在偏僻的农村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没有粮食,只能上山去挖树根。大地孕育万物,养活了那个时代的人们。春天里,田埂上、荒坡地、路边最新出来的野菜是荠菜,鲜嫩十足,勤劳的奶奶总会采上一大背篓,采回家攉着玉米面蒸熟了吃,透着清香却也叫人垂涎,五个孩子争先恐后抢着吃。然后有面条菜、野苋菜、马齿苋、蕨菜、槐花,数不尽的野菜,大抵上按照当时人的想法如果平时猪能吃的人吃了应该也不会有毒吧。许多年后的今天大家把野菜当作饭桌上的珍馐与美味,在当时缺油少盐的日子看来多数是苦涩的难以下咽的为了生命延续不得不咽下去的食物。到了冬季,当地上的植株枯萎了,生长了一年的蕨根变得肥壮,越老的根越粗,蕨粉的含量也就越高。挖蕨根是个技术活、L力活和辛苦活,奶奶是当时寨子上的行家里手,且不说穿过荆棘密布的丛林寻找,单就开挖,也讲技术,沿着枯萎的蕨菜梗猛地开挖之后,找到根系一直细细地掏,如果不小心挖断了,又得从头找到根系继续挖,遇上硬质的土壤更得费时费力。挖蕨根要一天,洗蕨根要一天,沉淀蕨根淀粉又要一天,但蕨根富含淀粉,吃着也没其他野菜的怪味而且饱腹,晒干后耐储藏还可作为来年重要的粮食补充,每进入冬天,漫山都是挖蕨根的人。

大地的滋养能力是无穷大的,尽管人们冬天的时侯看似已经挖绝了蕨根,但只要地里还有残留的断根,万物复苏的时侯,第二年又会长出一大片茂盛的蕨菜。

虽然有勤劳的奶奶操持这个家,但穷困潦倒的光景并未得到实质的改善,在最后一个饥年,无论怎样的劳作已经记足不了家庭七口人张嘴吃饭的时侯,当奶奶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浮肿的时侯,当寨子里有人含泪忍痛把小孩寄养出去的时侯,出于好心的旁人也劝导奶奶把孩子寄养出去。为了孩子们能活下去,我的奶奶的两个孩子,我的父亲和叔叔被不通地方的两家人抱养离开,从一个地方来到这里,然后又从这里分开,何处是我家?